December 9, 2020

咖啡本无物

咖啡本无物

我伪文艺青年潜质在咖啡这件事情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竟然连做一个只喝清咖啡的文艺青年底限都守不住。不到一年就撕下了小白兔地伪装,无耻地残忍地生吞活剥了各种带糖带焦糖,加奶加奶油的花式咖啡,更遑论猴急起来随意乱买的速溶咖啡了。

不过老怀欣慰的是至少在这一年里,我还是成功地将小资文艺青年的精神带出国门走向世界。这件事情上我要感谢伟大的礼宾先生Michael Chase,他默许了我的文艺,包容了我的任性,还特意为我准备了一台如小马达一般的带有若干个插口的转换器,以便让我能一次性完成磨豆、温杯与烧水。就 算我在楼上房间里折腾二十分钟才能做出一杯黄金曼特宁咖啡,他也不曾打破我的梦想告诉我一楼大堂常年呆着一台几千美金的贵家伙,一块圆形的咖啡锡纸包装塞 进去,不用三十秒就有一杯咖啡,各式口味任君选择。

曾经有人拼命向我灌输一种思想:喝咖啡一定要喝黑色的,不加糖不加奶的;做咖啡一 定要用虹吸壶的,其他的滤泡法式美式统统都是浮云的。我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但等我把自己折腾够了之后,终于想明白一件事,如果连咖啡都要分三六 九等,我们的社会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咖啡,剥去文化属性,它便是完完全全的第一产业。它首先是农业经济作物,等到咖啡农被层层盘剥压 干榨净咖啡公司赚的个盆满钵满咖啡馆再弄个昏黄灯光艺术涂鸦之后,它才表现出了生活价值。哦我错了,这其实叫生活情调。在我看过《黑金》又去过云南之后, 每提及咖啡,我的心态都极其扭曲,就像我看过《血钻》永远拒绝了这蛊惑女人心的宝物一般。

我只恨自己是只蚍蜉罢了。直到今天我仍然和 云南那边农民合作社的人在QQ上保持着联系。前一阵子那个人和我说他打算转行了,咖啡收成好,但价格还是被收购的咖啡公司给压下来了。他后来发给我好多张 他收豆时产区耕作人家的照片,任何一张图拿出来都可以让坐在星巴克里流泪的人收不住泪腺。

当然,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赌气有些作了,这个 产业便是如此,产业链条上游的问题并不是消费终端造成的。不过如果大家知道雀巢咖啡的原料多数来自云南,会不会让人有了支持国货的想法?星巴克在云南也有 种植基地,或许你以为你喝的是洋货,但其实不过是换了复杂写法的农村合作社产物。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所谓的小粒种也不过是个不恰当的说 法,云南的豆还都是阿拉比卡种铁毕卡,而云南咖啡的源头和法国传教士脱不了关系,有记载的咖啡引入时间是1892年。这个时候中法战争刚刚打完,清政府忙 不迭地签了《中法新约》之后就算撂下了西南的烂摊子,云南连同老挝和越南于是成了法国人的远东后花园。传教士随军队千里迢迢来传教解惑。终究没熬不住自己 那一口,干脆把树种也带过来种上,图个新鲜。

这种事情他们已经熟门熟路,云南有第一棵咖啡树之前,法国人已经在越南和老挝试验过了。 法国人做什么事都不着调,偏偏在吃这件事上毫不含糊,所以种咖啡这件事也就这么成了。这大概也是法国人留给云南最好的财产了,现在云南咖啡几乎包圆了全中 国的咖啡产量。只不过最后一棵老树种前些年也已经因为经济发展的原因被当地政府连根拔掉,现在的云南咖啡树都是新社会成长下的好树苗。

这是关于占了中国咖啡产量九成以上的云南咖啡一些干巴巴的历史,所有不幸处于咖啡种植带之内的国家,他们的咖啡传播也或多或少带着和云南一样的殖民烙印影响,毕竟咖啡豆的源头还在埃塞俄比亚和非洲之角,感谢大航海时代,感谢工业革命。

工业的好处是凡事都有了标准,工业的坏处是凡事都失去了个性。所以在工业化人性复刻的时代,我们要追求个性与自由,于是号召喝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只不过 反过头来训诫他人不可加糖不可加奶,是不是也变成了文化沙文主义了?而如果真想体现咖啡文化的精髓,那恐怕得连渣一起吃才虔诚,咖啡的鼻祖埃塞俄比亚人就 是这么干的。

我终究还是接着地气割舍不下这个花花世界,自然也有着一肚子花花肠子。单一产地咖啡无论多么出色,但终究受到了当年气候 环境种植条件的影响,这和葡萄酒多少有点类似,所以每一批豆都会有不同,反而是综合调配的豆更能保持稳定的口感,当然对于喜欢冒险的人来说这条可以排除在 外。有好豆的时候我也喜欢喝黑的,但大多数时候并不能遂如人意,所以不如自个加点什么乐呵一下吧。加糖加奶加酒都算平常了,高兴起来,还可以放点小豆蔻再 挑个花草口味,再不然三下五除二做成分子料理得了。

加与不加,加多加少,其实都是一种姿态的表达。

终究看不惯的还是麝香猫的宣传,就因为人家的排泄物碰巧值点钱,就被以人类之名禁锢了自由,咱有点其他追求不成嘛,非得盯着可怜的猫屁股?

It was recorded on July 15, 2012@sina blog